那是1850年,清咸丰年间,那时的东华市还是江苏省下沿海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渔村。
渔村的每一日都过得十分和平,渔民们白天出海捕鱼,晚上回村休息,日子平淡又幸福。这里很少有外人到访,偶尔有外人也只是普通的行商人而已,宛如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直到某一日,大型船舶踏海而来,带来了见所未见的全新事物,也带来了奇怪的人。
高鼻,深目,卷发,雀斑,这些特征在汉人身上可不多见,对渔村里的人而言十分新奇。
而其中有一些人,即使在这些“外国人”中也显得十分奇特。
他们额头很宽,嘴巴很大,眼睛很小而且分得很开,毛发稀疏,皮肤发灰,手指粗短,脖子两边有很多皱褶,一言以蔽之就是丑陋,即使是其他外国人也不愿和他们多接触。然而一段时间之后,其他外国人都为各自的事情奔忙去了,只有这些奇怪的丑人留了下来,在渔村扎根。
这些人都不善言辞,但个个都是捕鱼的好手,他们只要出海就必然满载而归,慢慢的也就成了渔村中家境较好的一群人。既然家境好,那么即使长得丑也不愁婚嫁了,他们逐渐和当地人通婚,生下的孩子继承了他们的特征——宽额头大嘴巴小眼睛毛发稀疏等,但随着一代代通婚,原本的血脉不断被冲淡,到了现代他们已经和大多数汉人无异了,虽然整体来看还是有点丑。
那些人时至今日的后代们早已不知道先祖们从何而来,有着怎样的秘密,某种血脉早已被淡化到可以完全忽视的地步。家族中残破不堪的族谱里有着“先人们接受了踏海而来的神之使者的恩赐,诞下了他们的子嗣”这样的句子——当然被一笑置之了,这只是老祖宗写的毫无真实性可言的传说而已,当故事看就好。
然而,时至今日,这个家族——申家,依然会偶尔诞下“非常丑陋”的孩子。
这些孩子长得很像最初漂泊到渔村的那些祖先,宽额头,大嘴巴,小眼睛分得很开,毛发稀疏,皮肤发灰,手指粗短,犹如某种特殊的返祖现象。
比如眼前这个人。
比如申乾。
“它早已唤醒了我体内的血……古老又高贵的血脉……我早就和你们这些垃圾……不是一路人了!!!来吧!来吧!来吧!我可亲可爱的同胞们!!!!!!”
申乾一脚踏碎了申宇的头,捡起深潜者的圣物——塑造了无上伟大的大神克苏鲁形象的雕塑,高举过头,那章鱼脑袋上镶嵌的蓝宝石眼睛发出湛蓝的强光!越来越多的深潜者从海中登陆,它们已经不再像方才那样如行尸走肉,而是目露骇人的凶光!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珠绡脑中炸裂,她毫不迟疑撒腿就跑!被绑架离家时她只穿了拖鞋,当然早就不知掉到哪去了,她现在是赤脚泡在泥滩上,泥水中夹杂的碎石不断划伤她的脚底板,但她一刻也不敢停下脚步——
“你总是这样,珠绡……”
一股巨大的力量命中了珠绡后背,她感觉五脏六腑一阵翻腾,意识一瞬间染成纯白,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狼狈地趴倒在泥水中!不等她再爬起来,一只有力的手就抓住了她的头发!
“总是这样,逃离我,拒绝我,我真的……真的……真的……好伤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申乾发出瘆人的笑声。
而这笑声中还混杂着哭腔。
“我啊……从小……就是这样……家里有个优秀又强势的哥哥,老爸老妈总是偏袒他……到了外面,没人愿意陪我,没有女生愿意接近我……‘恶心’‘怪人’‘阴沉沉’‘滚’‘丑八怪’这些词真的……都不知听了多少遍了啊!”
他抓着珠绡头发的手摇来晃去,力量大到不可思议,几乎要把她的头皮扯下来!珠绡发出痛苦的呜咽声,而申乾依然自顾自地诉说着——
“我讨厌这世界,讨厌所有人,更讨厌我自己!我的存在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你懂我的意思吗?啊?懂我的意思吗!所以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时——第一次听到你的声音时——你知道我有多幸福多痛苦吗!?这是一见钟情吧?所谓的一见钟情就是这样了吧?我从小到大也喜欢过一些同龄的女生,但你不一样!从根本上就不一样!你的存在本身就对我有种吸引力你知道吗?你知道我一边喊着你的名字一边撸了多少发吗?你知道我有多想多想多想多想得到你吗!?”
咚!!!
他猛地把珠绡脸朝下摁到了泥水里,不断上涨的海水将她小半个身子都淹没了,深潜者们回应着申乾的感情仰天嘶吼!
“但是我——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到!是啊,我知道,我又丑又臭又蠢又社交障碍,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和你搭话的时候你那看苍蝇一样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记得!反正就是这样了!我这辈子注定就这样浑浑噩噩了!什么都做不到什么想要的都得不到,反正就是这样了!但是啊——但是——但是啊!!!!”
他忽然又发出狂笑,紧紧攥着手中的小雕像——
“从那天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一个粉头发的小魔女打扮的怪人找上了我!她说我的家族过去混入了源自古神的高贵血脉,她说我丑陋的长相是另类的返祖现象,她说这姿态就是我接近伟大先祖的证明——很可笑对吧!我压根就不信这套!直到——直到她引导我,在家族的老房子里的最深处,找到那随着申家先祖被带到这个国度的圣物,是啊——是啊!接触到它的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它是属于我的!整个东华市——不,大概整个中国只剩我一个人能使用它了!只有我能做到!别人谁也做不到!这力量是我的!是只属于我的!这还是我生在这个世上的第一次!!!我可以用它干成任何事!!!!!!!!!”
然而,话锋一转——
“但是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你!这力量再强终究也是暴力,用纯粹的暴力可得不到女人的心——即使是我也知道这最基本的道理!所以我拉上那混账老哥,一直努力一直努力一直想办法想了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办法,但到头来还是失败了!又是吃关若夕那死`婊`子的瘪又是被混账老哥倒打一耙!我已经受够了!是啊,是啊是啊是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从一开始就该这么做了,反正我现在有的只剩暴力而已,那就用暴力硬抢过来好了!!!!!”
他强行拽起珠绡的头,对着她沾满泥污和血迹的脸露出瘆人的笑容,此刻他口中露出的牙已经如深潜者般尖锐了。
“所以,来吧,亲爱的,这污浊的陆地不适合我们,让我们一同回归蔚蓝澄澈的大海吧——”
“…………夕………………”
“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啊!是终于死心了吗?还是?”
“……关若…………夕………………救……”
“…………”
咚!
申乾对着珠绡的肚子踩了一脚,她立刻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像只蠕虫一样在地上扭来扭曲,试图逃离申乾,而他只是使了个眼色,周围的深潜者就一拥而上把她团团包围。
“把她带到我等的故乡吧,我真正的亲族们!”
““““““吼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
深潜者们像拎小鸡一样把珠绡拎起,穿越雨幕径直走向怒浪滔天的大海,而珠绡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轰隆隆隆隆隆!!!
一阵发动机声突然由远及近,速度奇快无比,车头大灯穿越了雨幕,那是一辆摩托车——一辆哈雷突破者2017款呼啸而来!
————————
————————
————————
“靠靠靠靠靠给我赶上啊靠——————!!!!
我把座下爱车的速度提到了最快,突破者本身的排量就不小,加上我以前偷偷给它加的各种非法改装,全速行驶的感觉只能用风驰电掣形容了——但还是不够!灰石湾灰石湾灰石湾灰石湾给老娘快点到啊!早知道当初买别的车了,哈雷好看是好看但速度还是次了点,我都花式魔改了也就飙到两百几!!!!
好了——
就在——
前面了——!!!!
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脸上,路上又湿又滑,再加上乱舞的狂风,在这样的天气慢慢减速停车太麻烦了!借着车大灯勉强看到写着“灰石湾景区欢迎您”的土气标语的看板的瞬间,我就从极速飞驰的摩托座上站起——然后跳了出去!
卸力——
这是一切狩猎技巧的基本——
翻滚身体,想象着全身的每一粒细胞都是液体——
将身体所受的冲击力最大限度散去——
成功!
着地瞬间滚了好几圈,站定后脚掌火辣辣的痛,鞋在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滑出好远,但用这个身体做到这一步已经够好了!一秒钟后背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大概是失控的摩托撞墙上了吧?不管了下次买个雅马哈r6骑骑!
“珠绡!凌珠绡!在吗?在的话回个话!!!!”
我穿过通往沙滩的石阶和护栏,越过黄黑相间的阻拦线,路上看到了两辆停得乱七八糟的车,一辆是面包车一辆是黑色小轿车!来不及细想的我把那两辆车甩在身后,跃入了沙滩的范围——当然,经过暴雨和海浪的摧残沙滩已经变泥滩了,周围的椰子树棕榈树哗啦啦作响,浑浊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飞溅的雨滴更是让人看不清周围!
我一手拽着背包一手胡乱抹掉脸上的雨水,努力向前看,泥滩上没看到任何人,除了——啊!
一个半跪在地上的微胖的身影映入我眼帘,是……申乾!?
“喂!你丫是申乾?珠绡呢!?”
“你是——关若夕!?”
申乾看到我后先是一愣,然后像是见了救星一样跌跌撞撞爬起来,他鼻青脸肿的,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脸上的表情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关——关若夕——我——她——珠绡她——”
“你冷静点!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哥——哥哥——他——还有怪物——非常可怕的怪物——他和它们——把珠绡——带——带——”
“带走了?带到哪了?”
“那里……”
申乾向他背后指去。
粗短的手指指着波涛汹涌的大海。
“海里!?”
“是——是的——哥哥他变得——非常恐怖——和怪物们——抓走了珠绡——潜到海里去了——我——不知道怎么——怎么办——”
“报警呢?”
“报警来不及了——求求你——珠绡她——救救珠绡——!”
他哭嚎着,乞求着,整张脸都被悲伤浸透了,见到此景我已无心犹豫!珠绡现在非常危险,深潜者们不知道会对她做什么!我直接越过申乾,奔向大海——
“——我救你妈碧。”
砰!!!
背包落地,我拿出伊芙琳转身一枪,正中申乾那丫的胸口。
此时丫已经露出了獠牙和利爪,身体开始膨大,带尖刺的鱼鳍刺穿了衣服。
伊芙琳的枪弹是在丫挥爪子攻击我的瞬间命中的。
换言之,打出硬直了。
不到一秒的短短硬直。
但已经非常足够了。
这次我右手可是戴了铁爪的——
“内脏暴击!”
扑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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